2006年10月底的一天,记得正是一个周末,一通电话将我叫醒,“星云在铜罗湾的图书馆里有个记者见面会,快去”!那会儿,我是SMG驻香港的记者,由于本人算是记者中较“八卦”的那种,对什么事都有兴趣,加上当时STV和东方卫视在香港就我一个人,所以基本上什么新闻都要关注。
说来惭愧,对于星云大师,我那时并不了解太多,只知其名,但至于他的影响力、主要思想是什么,都不大清楚。加上那年头还是一个前“抖音”时代,手机是键盘机,上网功能为前2G的中古世界,做记者拼得是知识储备的硬实力,一旦遇到自己的知识盲区,在采访中还真是非常容易出丑的。
香港摄像带着我,那会儿我才驻港不久,各处不了解,compass还是乱的,出门只得求香港摄像带路。我俩加上一堆“中古”设备,打了个出租车,赶到了现场。十几分种车程,我满脑子就盘算一件事,怎么提个不出洋相的问题,因为现场的星云的公关说了,会回答上海电视台记者的问题。
铜锣湾图书馆,正式名为香港中央图书馆,成立于2001年,隶属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康乐及文化事务署,简言之就是政府部门。而星云的活动选在这里,则说明他有话要说,有意见要表达,更重要的是,陪同星云参加这次见面的是时任国家宗教事务管理局局长叶小文。意味就更深长了。
当时在香港,SMG是除中央电视台之外唯一一家在这里正式设“驻港记者”的大陆电视媒体,所以肩负的使命特殊,往往有一些重要消息,在尚未达到、或尚不适合在央视播出时,会找到我们。特区及中央政府驻港部门可能认为,由上海媒体披露一些有争议的人物在港的活动,可以传达出某种特殊的信息。但是,上海媒体毕竟不是中央媒体,无人向我们面受机宜,很多时候报道的分寸要由现场记者及上海后方编辑部拿捏。
也许邀请我们参加是一个临时的安排。我们到达时,与记者的见面活动已经开始了,香港本地及台湾驻港的各路人马挤了满满的一屋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香港特区政府新闻处的一个主任领着我们“硬是”挤到了前排架好了机位。
实话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星云大师。他正在弘法,他说自己是南京人,南京口音非常重。作为出生于南京的我,虽然并不大会讲南京话,但是南京口音是熟悉的。感觉他这说的不是扬州话吗,一点儿也不像南京话啊。就在神游之时,突然有人点名到:“下面请上海电视台的记者提一个问题”。吓得我立即起立,而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请问星云大师什么时候会再去上海访问?”我的记者生涯告诉我,一个简单、闭合,需要yes和no的问题,常常会非常有力量,同时也会避免那种记者由于希望炫耀自己的深度,而犯的那种被人“翻白眼”的错误。事实证明我问了一个好问题。
“我很想去啊,在上海我们有房子,有很多朋友,但是就不知道叶局长意见了。”大师果然是宗教家、更是政治家,问题抛向了身边了国家宗教事务管理局局长叶小文。而叶小文似乎正在等这个问题,在说了一串的国家宗教政策之后,他说,当然欢迎大师在合适的时机访问大陆。
当天东方卫视午间新闻就播出这条新闻。2006年台湾的时任领导人为民进党的陈水扁,两岸政治风云诡局,两年后就将进行新的一次地区领导人换届。而像星云这样支持一个中国,同时又为台湾地区各方所看重的人物动向,是有一定指标意义的。
第二次见到大师是在6年后的台湾佛光山。2012年那时我已经离开香港,成为SMG旗下第一财经北京中心的负责人。我与同事褚琳、李晓光一道前往台湾做一个“深耕台湾”系列,我们列了一个台湾重要人物的采访系列,星云大师正是其中之一。但是即使到了台湾,要见到大师还是不易。在中天电视及东森电视的几位重要人物的帮助之下,我们先后采访了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院长、诚品书店的创始人,及台湾最著名的两位女性代表人物卢秀芳和陈文茜,还有今天在芯片制造领域的几位重要人物,但是一直未联系得上星云大师。
就在我准备放弃之时,佛缘突至。许书婷是一位我在台湾电视圈的老朋友,她更是台湾媒体界的一位达人。她不但是最早台湾媒体制作大陆新闻的电视制作人,还是许多大陆媒体人共同的朋友。我也委托了她联系大师的专访。就在我们一行在台湾逗留的最后几日,她打来电话告诉我,大师可以在佛光山的一次活动中抽空与我们聊一下。
这真是把我高兴坏了。节目编导李晓光也特别兴奋,连夜就拿出了一个特别精彩的采访提纲,晓光是智慧型的电视人才,他的节目总是充满激情,当时只有二十几岁的他就已经挑起大梁,成为《首席评论》的主编之一,从今天的角度来看,那就是当时中国最重要的财经脱口秀;节目主持人褚琳不但人美还是个天才,从投行到凤凰卫视、再到英国留学,继而回到财经电视节目中做主持人,人生近乎完美,听说有缘与星云大师对话,她也非常高兴,并且行动力极快地去台北诚品买了一本还是两本大师的书,马上学习起来。
虽然事隔10年了,但不知为何,此事今日忆来,依然是佛光不去,想着想着,我都觉得心中依然充满喜乐,不晓得是不是大师四下都在、慈悲满溢、从未离开。我们一行乘台湾高铁南下佛光山,一路上我也不免向李晓光和褚琳提及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向大师的一句之问,颇有借此行一拭遗憾之意。虽然有说有笑,但在高铁车箱内大家心中还有难免有一点紧张,生怕采访不到位,有输节目,有憾此行。2012年还是一个前抖音时代,做电视还是有一点门槛的,更重要的是大家都还是有一些情怀的,希望自己的所作可以对得起自己供职的机构、自己身处的时代。
没有想到,大师一见到我们就让我们的这丝紧张烟雾般遁去。大师见到褚琳首先发问,“你是哪里人啊”?褚琳答:“四川成都人”。大师说,“四川的女孩漂亮啊”!大师这番回答真还让智慧女主播愣了一下,而大师那浓得化不开的“扬州腔”,当然他自己说是南京话,则让我立即笑了出来。晓光及众人皆乐开了花。
一时大家都出了那出自己预备的戏,进了大师这场欢乐的局。他们聊天的内容,我全然不记得的了,只有那股子幸福气流,在回忆之下,通体流动,感恩不尽。稀受采访的星云大师与我们的这回对话,也让组织我们见面的机构非常开心。
佛光山的大云通讯社更以以下这段文字,报道了我们的这次专访:
“兩岸發展議題長期備受國際間關注,為探討層面兼具深度與廣度,上海電視台第一財經頻道「首席評論」節目團隊,6月16日節目主持人褚琳於佛館專訪佛光山開山宗長星雲大師,希望了解台灣各界社會精英對兩岸議題的想法。
專訪議題包含兩岸關係、現狀、困境及宗教等多方面,星雲大師曾在2011年以「和」字形容兩岸關係,在未來2012年則應該多一分「尊重包容」。至於佛教發展,星雲大師重視教育,認為當地文化有所改善,佛教發展自然相對進步,凡事必須從教育做起。大師以佛館落成為例,佛館蘊含道德品格生命教育,並提到「每天上萬人參訪佛館,都因此得到心靈上的改造,走訪一趟佛館相當值得。」
首次專訪星雲大師的主持人褚琳表示,覺得大師心胸相當豁達,在言談中能感受大師的智慧,及平易近人的態度,引導自己擁有更多元的思惟。”
从我在香港对大师一句话采访,到在佛光山,联络大师、见证团队与大师对话,激动之余,更感受到自己的佛缘。我虽然并非信众,但大师依然可以抓住我的心,可见人间佛教的力量,更见大师的智慧。
0
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