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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工作到下午3:00,才去一家小面馆吃中饭。大约56个服务员,在接完我这一单之后,没啥事儿做,就聚在一起聊天。他们聊天的主题是欠债!首先是一个被称为店长的中年妇女说话,“我信用卡上的债还有好几十万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接着,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少妇般的服务员说,“店长你还是有实力,我现在每个月,光是还各个平台上的白条、网贷钱,把所有的工资打进去,都不够呢”。

 两三个厨师模样、和打杂模样的小伙子也加入了这场讨论。“谁不是一样,我那好几万也不知道该怎么还呢”;“是啊,上回那谁,借我的钱去还网贷,结果到现在,还有4万多没还我,结果我自己这边还欠着平台上的钱呢”。

 我不能据此断言,中国人已经陷入了一个债务的陷阱。但明显的是,几乎我们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社交的陷阱。正是社交让我们感觉到我们的周围充满了和我们一样的人,无论我们做什么,哪怕是去借钱,也会找到一大票的同伴。有人基于此,认为连接让我们更幸福。

 是吗?自从加入社交媒体、或者在加入多个社交媒体之后,你变得更幸福了吗?我估计多数人会觉得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在社交媒体出现之前,人找到自己的同类,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当然,即使到了现在,你要找出一些特定的同类来,也不容易。但在有了社交媒体之后,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变得容易起来。最有意思的一点是,连接并不一定代表我们找到了自己的同类,而恰恰是,增加了我们社交的负担。

 社交是有成本的,或者用今天的互联网语言来说,连接是有成本的。在一个世纪以前,有的心理学家曾经指出,一个人同时交往的对象,最多是7个人,一旦超过了这个值社交就会成为一种负担。无论是时间和精力的分配,还是财力与体力的支出,都有可能会因为社交,突破自己的极限。

 然而今天,我们几乎每一个人,同时连接的对象都超过了7人。无论是朋友圈也好,或者是其他的社交媒体,我们同时连接的对象,不仅是7的倍数,甚至是7的数10倍。当然你可以说,这样的连接,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社交上的便利,通过这样的社交,甚至帮助了我们的事业,生活,家庭,说不定还帮我们创造了巨大的财富。

 问题也恰恰是在这里。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应付,超越了自己极限的社交呢。在你的朋友圈当中,有你的家人,有送快递的快递员,也有送外卖的,还有形形色色的商家,以及你的大学同学,中学同学,小学同学,甚至幼儿园同学。如此体量巨大的社交圈,除了给你带来便利之外,对你的精神形成压力,也是非常正常的。

 我中午在小面馆里遇到的那一幕,事实上、实际上就是我们在社交媒体上遇到的某一种具体场景,搬到了现实当中。当你发现周围,到处都是欠互联网平台的债、欠银行的债、欠电商的债的人的话,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欠债呢?并由此觉得,自己欠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呢。假如在这个时候,又有电商,或者商家,在你所在的朋友圈当中煽风点火,将这种借钱消费,包装成为一种时尚,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我们恰似在一个跑步机上飞快的奔跑,但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原点…… 这个跑步机用尽了我们所有的时间、精力、物质财富,而这次漫长的原地长跑也注定了我们的结局,就是在原地死去。无限制的社交正将我们带往一个人类从未涉足的领域,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少数人之外,全球70亿人,人人一部跑步机,大家有秩序的,在少数人的指挥之下,在原地奔跑!我们疯狂的奔跑、在奔跑的同时,将自己所创造的财富,统统贡献给了极少数人。

 假如说,17世纪以来,人类历史上两次最大的财富分配是来源于:地理大发现和科学大发现。那么,我们现在正在经历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一次财富重新分配。这一次财富分配的目标是利用社交媒体这种工具吸引你的注意力,榨干你的时间。拥有巨大财富的人,是那些拥有时间自由的人。他们与我们不一样,他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负责引流全球人类的注意力。他们就像是那部快乐跑步机的制造商,负责给全球70亿人,每人定制一部跑步机,让所有的人,自出生之后,就在原地拼命的奔跑,直至死亡。

 1848年的那场战争,打开中国大门的,是鸦片。那么今天,在这场少数人面对多数人的战争当中,他们赢得战争的,是快乐。社交媒体,就是一种毒品。我们已经深深为之上瘾。他们将这种社交,植根于每一个平台之上,无论是电商化的新闻、视频平台,还是电商本身,或者是业已成为全球支柱产业的电竞平台,都将“用户粘性”奉为圭臬,而这种所谓的用户粘性强弱,事实上就是这种毒品的毒性大小。今天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五六岁的顽童,我们正在经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集体上瘾事件。很难预测,人类这一回的结局是什么?因为这一次我们已经不能自信满满的说,我们相信人类的智慧,可以解决某某问题,原因在于多数人的智慧已经被它们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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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鑫

周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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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上海。历任上海电视台《案件聚焦》编导,SMG驻香港记者,第一财经北京分部主任,财新传媒助理总编辑,一财英文版Yicai Global总编辑兼CEO。2008年至2017年间曾赴索马里、利比亚、埃及、突尼斯、叙利亚、乌克兰等等战争和政治动荡的核心地带采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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