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已死,因为新闻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品。形势比人强,就在一年前,我们还可以读到一些像样的作品,由一些传统媒体转换而来的新媒体平台,还在用它们仅剩的力量,向社会向大众,输出一些可靠的新闻产品。
但随着市场上资金的日益稀薄,仅剩的一点公共产品,也日渐稀缺,不要说和十年前相比,就算和去年比,也发生了量与质的巨大变化。最悲哀的是,好的、优质的新闻作品,已经成了钱买不到的东西。为了填充内容,即便是传统媒体转型而来的新媒体平台,也填充了大量的自媒体作品,参差不齐的产品质量加速了整个行业的死亡。
新闻的死亡,是一个整体性、系统性的事件。互联网巨头有意或者无意的从创作端到输出端,整个端掉了这个行业。社交媒体的诞生已经全面改变了人们的行为,也许这是人类历史上少有的一次,这么快的、从调整人的行为入手,改变整个行业的事件。
到今天可以说新闻业遭遇的不是一场危机,而是一次灭顶之灾。而这场灾难的起源之一,就是新闻业自身对于真相的披露和对事实的挖掘。通过近三百年的实践,新闻业终于在某年成为现代社会的彼柱。无论是斯大林还是罗斯福,都必须敬仰新闻业的这种传播的力量;无论专制社会还是自由开放的社会,这种力量(这个行业)都是那个社会“最性感的工作”。
但当互联网技术快速漫过这个行业不堪一击的门槛,一切快速转变。首先互联网击毁了媒体传播的特权。人们不用投书编辑部再经过几天、或者几周的等待才知道自己的作品是否可以得到发表。其次,他们告诉你,真相并不重要。甚至他们还告诉你,原本你在那些地方读到的也并非真相。既然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真相,更无所谓事实,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听信那些不能给我们带来这些、却又“强迫”我们必须接受他们的媒体呢?于是内容开始贴地飞行,这会儿新闻的灵魂也上了天……
抛弃媒体、放弃新闻,事实上是互联网巨头对媒体传播特权挑起的一场战争。互联网的头目自出生之日起受困于这些讨厌的媒体就太久了,对于这种传播的特权的渴望也太久了。这种厌恶就如同新教徒手持油墨香的圣经时,对那些老款教士们的厌恶。他们知道这次改革的重点就是将这帮家伙对圣经的解释权夺过来。毫无疑问,人手一本圣经的事实,帮助他们实现这个愿望。今天人手几个社交媒体账号的事实,也帮助互联网巨头们打赢了这场战争。
但是媒体输了、新闻死了,社会却没有进步,这是这场战争与几个世纪前那次宗教解放运动的最大区别。错误的消息、不真实的新闻、百花齐放的自媒体、社交媒体,并不是解放思想的油墨香的圣经,而是——我们看到互联网的巨头们正在自我加冕成为新的教宗。你看到了吧,你要是不听话,我停了你嘴、我戳瞎你的眼、我让你无法支付、我干掉你的朋友圈……
新闻死了,我们得到了一个新的暴君!这位新的君王允许你说谎、特许你晒丑,但是反对它就是最大的禁忌。传播不是你的特权,是它的特权;它让你不喜欢新闻、并养成了不需要真相的习惯,却将真相锁进自己的保险柜中。无数前媒体人“转型”进入了互联网大厂,他们的在那里任务是封锁真相。
从希腊半岛到中亚,再到中国,后进文明(野蛮)战胜文明成就一次又一次征服的例子比比皆是。自大与轻敌常常是引狼入室的急先锋,以灵魂置换安定又是人类的老毛病,人一定要经历一个苦难的中世纪,方才知道要去复兴古希腊的文明。今天随着新闻的死去,我们是不是在一批自我加冕的新教宗的注视之下走入一个新的更加黑暗的中世纪呢?
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