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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月,周总的公司搬到了京郊的创意园。

 

周总在创意园里开了很多小公司,开发了各种各样的公众号和微信号。创意园里原来有个小水塘是网红,据说里面直播过天外飞仙,周总组织工作人员把它挖深挖宽,种上藕,养上鱼。他还买了笔电,录音笔,多部iphone,分给大家使用。一应网事上的开支,都是他一个人掏钱,有了收获,全部归大家所有。

 

周总在网红水塘边亲自编了一个飞仙的故事,作为试验田。这一个故事有荤有素,各种元素很齐全,可以做爆款。我问他:“为什么只写一篇呢?”他说:“既然是试验,就得讲个科学,一篇地容易计算产量。”

 

周总把要发布此文的公众号深翻了一遍,每个功能都研究得很透,还用不常用的笔细细记下来。我说:“写爆款都像您这样,一个人恐怕就只能写几分之几篇啰!”他说:“这一篇可不简单啊,少说也能产个10万加、百万加的,咱们俩够吃上一两年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问我笑什么。我说:“您在说笑话。”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不相信?好!你保守!”引得我又一阵大笑。

 

写了一阵,坐在电脑边刷手机的时候,周总把话说开了:“人家说要有颜色我就有颜色,说要怎么编标题我就怎么编,说要夸张、拼凑什么的,我都照着做。我把力气都用在这一篇里,看这一篇到底产多少量。”这一下我才明白,原来他写这一篇爆款是冲着当时的“浮夸风”来的。当时网上这里那里爆款点击上十万次,甚至几十几万次,他根本不相信。他要用自己的实践来证实他是不是保守。

 

为了积累素材,周总想了很多办法。他到处收集人粪尿,还下到网红水塘去挖掘“天外飞仙”的故事。一天早晨,有人跑来告诉我,周总下水塘捞“天外飞仙”去了。我赶忙跑去,只见周总卷起裤腿,两腿沾满了泥,身上也弄脏了,正踩着塘边的浓霜,提着一筐塘泥走上岸来。我跺着脚大喊:“咳!这么冷,小心您的脚……”

 

 

周总的脚在西北搞调查报道时冻伤过。那是一个全国性的大新闻,一个记者困极了,大家又不敢去黑企业安排的酒店,只得倒在雪地里就睡着了。周总把大衣脱下来盖在记者身上,没想到自己也倒在雪地里睡过去了。这些年来,每逢气候突然变化,他的脚就肿胀酸痛。

 

天这么冷,他下水去挖掘飞仙的故事,怎么受得了!我赶上去夺过他手里的筐,劝他说:“快洗洗脚,把鞋穿上吧,老总!”周总朝我一个劲儿地挥手:“你不懂!你不懂!干活儿不会冻脚,停下来才要冻坏哩。”说着又跑去捡工具。我看见他那双赤脚站着直打颤,连忙脱了鞋袜下了水塘。一会儿,大家也来了,帮周总把塘泥运上了岸。周总累得满头大汗,望着一大堆塘泥说:“池塘挖深了,飞仙没有找到。今天上午我们就把这个证伪的过程写出来,把它用到咱们的那一篇爆款里,好得很哩。”

 

这一篇试验文,编撰得一直都按网红文章的要求来。快发布的时候,周总成天在电脑边守护着,不让出一个错别字。美编也搞得很仔细,还配了他挖泥的视频,真正做到有图有真相,最后一统计,阅读9000来次。周总说:“这么搞一篇才9000来次阅读,就算我们下的功夫不够,加一倍,阅读量两万,顶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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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鑫

周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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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上海。历任上海电视台《案件聚焦》编导,SMG驻香港记者,第一财经北京分部主任,财新传媒助理总编辑,一财英文版Yicai Global总编辑兼CEO。2008年至2017年间曾赴索马里、利比亚、埃及、突尼斯、叙利亚、乌克兰等等战争和政治动荡的核心地带采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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