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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2015年这里进行的是一次一户一票的真选举。由于目标一致是从无良的开发商手中夺回自治权,大家参与热情非常高,居民们户户要么献计献策,要么投身选举,要么对开发商手下的物业公司的威胁和利诱保持静默、不予理会;所以整个改选过程非常漂亮,甚至有人引入了罗伯特议事规则,来引导各项会议的议程。虽然我在装修结束之后,就将此屋出租了,未切身参与到这场民主运动中来,但是在社交媒体的帮助之下,也随时掌握了事件动态,看到平时默默无闻的一楼人,有如此之高的民主政治素养,一方面为自己的事不关己态度感到羞愧; 另一方面,也的确觉得上海居民素质实在高,确实不一样。

 那位拦住我的日本先生果然不出意外的当选了。日本先生在当选首日,在小区居民的微信群中公开了自己的施政纲领,要革除旧弊,创新进取,通过提升管理水平,让我们小区房子的价格追上周围几个顶级豪宅的水平!这下子财富不又多了好几百万啊,居民们听了很激动,当然我也很激动,大家一起在群里为日本先生热烈点赞!

 日本先生当选之后,不负众望,立即赶走了“欺压”居民多年的开发商手下的物业公司,引进了新的物业; 他还主动出击,夺回了小区一幢被电力公司违规占用多年附属建筑。接着,他亲自带领物业整治小区环境,并提出了一个新的、有意思的动议……

 原来,由于这个只有104户居民的小区住户少,加上物业费是按本世纪初的标准订的,结果物业费收入就少,物业运行的费用一直是不足的; 之前,无良的开发商在管理这个小区时,为了维持运转,每年都会为这个小区给出一些补贴。现在呢,小区的自治权是夺回来了,但这物业的亏空就要自己补了。最简单的方案当然是提高物业费,但是这个提价方案,一次又一次在民主投票中被否决。日本先生也很快就看到了民主的B面,于是他提出了小区出租部分场地创收的动议。他的动议分为两块,一是将小区的几处空闲物业租出去赚钱; 二是开放上班时间停车,让南京西路周边写字楼里的不愿付高昂停车费的人把我们小区当成一个共享停车区。

 对于第一条大部分居民都同意,但对于第二条,所有有车的居民全反对。原来小区只有44个车位,本小区居民停车已经有困难,怎么还有可能开放外来停车呢。但是,对这两条最终的表决居然都通过了。主要原因是,占小区住户三分之二的“外侨”“外国人”及“准外国人”,还有港台同胞,基本没有车,对于车位的问题,他们完全不敏感。就这样,似乎小区物业费的不足问题,在不增加物业费的情况下解决了。大家又开始在微信群里为这位新的业委会主任点赞。这时,当选半年,做了许多大事的日本先生提出了自己要求。

 日本先生要求业主们同意他可以领工资!居民们立即炸了,这个主任只是个义务性的工作,怎么能领工资呢?对停车位完全无感的人们,这回全敏感了起来。日本先生的理由是,他做的事太多了,这对于他就是全职工作,他日本的事已经全被耽误了;而且拿工资也有利于他更好的为大家工作。但是,上海居民们对这番解释完全不接受,认为这坏了规矩。工作实在做不下来,日本先生两手一摊,说,“我不干了”!“你们来吧……

 没有想到,他撂挑子这招起效了…… 居民这时已经觉得不能失去这位新任业委会主任,如果失去了他,小区房价追赶周边顶级豪宅的目标岂不泡汤了……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日本先生又向大家抛出了一个议题,小区将在他的带领之下,成为静安区一所顶级名校的学区房。这意味着,本小区将成为上海房地产皇冠上的明珠啊…… 于是,民意再次倒向日本先生。

 然而,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小区物业脸上的微笑就消失了,日本先生则搬进了从电力公司夺回来的附属建筑里的一间独立办公室,并架起了一张茶台,成了小区真正的主人。物业们只听命于日本先生一人,对于其他业主的要求几乎不再理睬,凡事要请日本先生来点头。同时,物业的工作也发生了转变,由为居民们服务变成了赚钱。一旦有业主因为物业管理的事与他们起争执,他们便搬出日本先生给出的理由,“你们交的物业费太少了,都不够我们吃饭的,我们不挣钱怎么办”!

 开放停车位更成了一场灾难,业主们的车成了二等公民,白天必须要为躲闪那些巨大无比的劳斯来斯、宾利而小心翼翼…… 提出罗伯特议事规则的那户人家在微信群指出,一场民主选举,却迎来了独裁和暴政…… 她随后愤而退群!

日本先生一边领起了工资,一边把小区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动物庄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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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鑫

周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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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上海。历任上海电视台《案件聚焦》编导,SMG驻香港记者,第一财经北京分部主任,财新传媒助理总编辑,一财英文版Yicai Global总编辑兼CEO。2008年至2017年间曾赴索马里、利比亚、埃及、突尼斯、叙利亚、乌克兰等等战争和政治动荡的核心地带采访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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